家是裁判與神明都不予理睬的地方
認(rèn)定自己最了解真相的姚瑤尚未開始追索,,就慘遭現(xiàn)實打臉:林家父母在直播中承認(rèn)了有個女兒的事實。難道戀人的房間里藏著她不知道的過去,?
夜很靜,,姚瑤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,恐怕林媽也聽得見,。她想轉(zhuǎn)身跑回房間里,,雙腿卻定住一般,怎么也動不了,。林媽好像感覺到什么,,緩緩轉(zhuǎn)過身,。眼睛——那雙眼睛,,如被人抽走了魂魄般空洞。兩人都定在原地,,誰也沒有上前,,空氣焦灼,仿佛酷暑早已降臨在這小小的客廳,。
林媽滅了蠟燭,,有幾分送客的架勢,頓時黑暗中只有手機(jī)電筒發(fā)出的慘白燈光,,一切變得更陰森吊詭,。姚瑤不知自己該往哪里走,她猶豫著,,今晚的林媽陌生又令人害怕,,還是謹(jǐn)慎為好。
她想轉(zhuǎn)身回房間,,又無法忽視林媽一直盯著她的眼神,,只好硬著頭皮向洗手間的方向走。正在這時,,鑰匙開鎖的脆響打斷了兩人的沉默,,屋外的新鮮空氣隨之涌入,她聽見男人的尖叫,,緊接著,,是身體撞擊地板的聲音,還有林媽慌亂的腳步聲,。
姚瑤摸到了墻壁上的開關(guān),。一瞬間,房間被照亮,所有聲音都停了下來,。林爸坐在地上,,文件撒了一地,他臉色慘白,,模樣有些滑稽,。
“你真是老糊涂了,什么神呀鬼呀的,。姚瑤是自己家人,,怎么不能來了?快去休息吧,,我感覺你也累壞了,。”
林媽臉上掛著笑容,,眼睛里卻毫無笑意,,姚瑤無意間觸到她的手——仍是被冷到骨頭里。她害怕與兩人再相處,,哪怕一秒,,趕緊借機(jī)去了洗手間。出來后,,看見林媽站在洗手間的門口,,笑著沖她說:
夜晚重回寂靜,仿佛剛才不過是幻想出的一場鬧劇,,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,。恐懼加深了疲憊,,姚瑤像塊吸足了水的海綿,,由著困意蔓延到身體的每根血管,終于漸漸失去了意識,。
醒來時,,房間依然昏暗,只有從窗簾縫隙灑入的一點(diǎn)陽光提示著時間,。頭漲得發(fā)痛,,眼睛酸澀,手機(jī)里最新一條信息是林媽留的:我們上午要出去辦事,,中午才能回來,,冰箱里有吃的,你想吃什么自己拿,。
姚瑤有些不好意思了,,自己說來幫忙,,卻睡到中午才起,于是一心想找點(diǎn)事情做,�,?墒橇旨乙琅f那么整潔,她挑不出什么可以做的,。線香的味道已經(jīng)散去,,只有客廳還殘存一點(diǎn)幽深的氣息,她想起昨晚的那一幕,,忍不住朝林媽跪拜的位置走過去,。
線香和香器都不見蹤影,甚至一粒香灰都沒有,。一個高大的儲物柜豎在角落,,有些突兀。格子里擺著雜物,,昨晚林媽對著的位置有一個桃木佛龕,,手掌大小,里面空空的,。她剛想湊近看,,一不留神碰到了那佛龕,,掉在地上,。這下糟了,她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撿起來,,佛龕的一個角被磕掉了,,露出沒有漆過的木頭邊緣。她不知道林家怎樣珍惜這個佛龕,,萬一昨晚林媽拜的就是這一尊,,她豈不是惹大禍了?
她用手機(jī)拍下那個殘缺的角,,又端起佛龕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檢查,。看到底部時,,她的心跳漏了一拍,。那里貼了一張照片,像是從工卡之類的卡片上剪下來的,,一個女孩的證件照,,左側(cè)下巴有一顆痣,露出在影樓指導(dǎo)下生硬的笑容,。
她突然明白那種異樣從何而來,,這個家最違和的地方,就是沒有林若楠生活過的痕跡:沒有她的房間,沒有她的日用品,,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,。所有的合影只有三個人,林若宇單人的照片也擺了好幾張,。正如林爸林媽所說,,他們確實是一家三口,密不可分,,三人之間甚至沒有飛進(jìn)一只蚊子的空隙,。
即使這幾年關(guān)系不好,也沒有必要避諱到這個程度,?林若楠仿佛從來沒有在這個家里生活過,,沒有留下一丁點(diǎn)痕跡。她想起昨晚林媽在搖曳的燭光中念念有詞,,直播里提起林若楠時林爸林媽冷若冰霜的態(tài)度,,以及林爸昨晚在黑暗中看見她的驚恐神色。
這樣的想法讓她毛骨悚然,�,?梢坏╅_始這么想,一切都似乎順理成章起來,,林家為什么對林若楠如此避之不及,,他們是不愿意說的,她想要知道真相,,就只能自己找,。
既然這間房里沒有林若楠的東西,很有可能是林若楠失蹤后他們才搬來的,。林若宇不愿意帶她去的城東的那套房,,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,也是林若楠長大的地方,,說不定會有什么線索,。想到這里,姚瑤立刻打電話給趙子江,,要來了林家當(dāng)年的住址,。
對著趙子江發(fā)來的手繪地圖,姚瑤把地標(biāo)性建筑輸入到網(wǎng)絡(luò)地圖里,,很快就確定了林若宇當(dāng)年住的家屬院,。只是經(jīng)過十幾年,道路被重新修整,,大不相同,。下車后,,明明應(yīng)該是小區(qū)后門的地方出現(xiàn)了死胡同,一堵新砌的墻死死擋在她和目的地之間,。墻角下,,一名老嫗正一只腳踩在紙板上,用細(xì)塑料繩將它們捆緊,。
老嫗把紙板盒歸置到一邊,,伸出枯瘦的手比劃著,“這里原來是后門,,幾個月前封上了,,你要從大路繞過去,那邊是正門,�,!�
見老嫗沒再說話,她連忙道謝,,頭也不回地折出死胡同,,又走向大路。夏初,,墻里墻外的花開了一路,,空氣中飄蕩著柔和甜蜜的香樟樹香氣。封閉多日,、變得有些沉悶的心情,,也被微微的夏風(fēng)吹得明亮清爽。城東與城西的氛圍截然不同,,老街區(qū)褪了色的建筑讓她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,,安心感油然而生,。
順著老人指的路,,姚瑤只花了五分鐘便到達(dá)了目的地。小區(qū)的鐵門被拆了一半,,剩下的一半油漆剝落,,紅褐色的鐵銹沿著邊緣生長,遮掩住每一塊裸露的鐵皮,。林家住的樓在小區(qū)的內(nèi)側(cè),,樓體年代久遠(yuǎn),連樓道都是露天的,,不知名的蕨類植物爬滿墻壁,,靠近能聞到泥土的氣息。
房門外的鐵架上擺著幾盆花,,或許是陽光和雨水讓它們長得極好,,不像沒人打理的樣子,。姚瑤敲了敲門——很安靜,沒聽到任何聲音,。她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門把手,,鐵塊在鎖眼里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。確實沒人住在這里,,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開鎖公司,,目光又回到那幾盆花上。
一年前,,她和林若宇剛交往不久,,周末還在一本正經(jīng)地約會。有一天下了晚課,,她走在回家的路上,,正和他發(fā)著黏糊糊的短信,突然一陣不祥的預(yù)感涌上心頭,。很快她便證實了那預(yù)感,,早上著急出門,她將鑰匙落在了昨天的外套里,。而她的室友——一個高年級的韓國女生,,剛剛和男友出發(fā)進(jìn)行一場為期三天的短途旅行。
到了公寓門口,,林若宇在身上摸索一番,,然后抱歉地?fù)u了搖頭,說自己也沒帶鑰匙,,兩人只能去住酒店,。姚瑤積累了一天的疲憊頓時發(fā)泄出來。
姚瑤這么想著,,走上前去,,一盆一盆拿起來。最底下的那盆,,曬不到太陽,,葉子卻長得十分茂盛。她舉起花盆,,比其他幾盆輕了許多,,葉片上隱約透出織物的紋理,是一盆假花,�,;ㄅ璧牡撞渴裁匆矝]有。她不死心,,用手敲了敲,,沒想到花盆底的塑料片翻了過去,。
鎖眼里銹跡斑斑,擰動門鎖費(fèi)了她老大的勁,。進(jìn)門前,,她看了看周圍,沒有人,,但總覺得背后有一道甩也甩不掉的目光,,跟了她一路。